自上世紀青霉素的發現至今，不到百年的時間，作為治療細菌感染性疾病的主要藥物，抗生素已成為世界上應用最廣、發展最快、品種最多的一種藥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人類揮舞著這個看似“所向無敵”的武器之時，一種深深的隱患卻早已悄然潛伏。
在抗菌藥物快速發展的同時，細菌也開始“升級換代”，變得日益強大。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耐藥細菌正以人類無法想象的速度蔓延著，“噩夢細菌”便是其中之一。
可怕的“噩夢”
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近日發布的一份報告稱，去年發現了220多例罕見的“噩夢細菌”，這些稀有種類的具有抗生素耐藥性案例在美國多地出現，遍布全美27個州。
“噩夢細菌”是指一種對現階段全部抗生素具備耐藥性的超級細菌。這是美國首次進行此類統計研究，主要目的是評估噩夢細菌的威脅程度。盡管數據已出乎研究人員的預期，但實際數字可能更高，因為美國各州只有一些特定的實驗室參與了這項工作。
“說到噩夢細菌，我們說的是一些特別難對付的細菌，我們要么只有非常有限的幾種抗生素，能治療其導致的感染，要么就是沒有任何一種抗生素對其有效，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它們非常危險。”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官員阿瓊·斯里尼瓦桑表示。
盡管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多年來一直對抗生素耐藥菌的危險提出警告，然而這份新報告說明了這一問題所涉及的范圍之廣、數量之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首席副主任Anne Schuchat博士表示，她對這種細菌的擴散程度感到驚訝。
“盡管我們盡可能地降低抗生素的耐藥性，但是一些細菌的發展速度超乎我們的想象，” Schuchat說。“我們需要采取更多的行動，要做的更快、更早。”
形勢嚴峻
經研究發現，噩夢細菌病例大多出現在醫院和養老機構中，大多由靜脈注射或插管導致。調查還發現，一些患者曾前往存在過度使用抗生素的國家接受外科手術或其他的醫療服務。回到美國之后，他們被發現感染了超級細菌。另外，在許多病例中，與患者有緊密接觸的人員也成為超級細菌的攜帶者，只是沒有發病，而這將會造成細菌的進一步擴散。
“這種細菌的擴散存在兩種方式，首先是指細菌可以在人與人之間傳播，另外細菌本身可以傳播其基因，細菌基因是其摧毀抗生素的武器。而且這些基因可以在不同種類的細菌間共享，這就會導致產生一種噩夢般的情況，出現比較難治愈或者根本不可治愈的病例。而且人與人之間的傳播，細菌抗藥性的共享，可能會讓這個問題更加嚴峻。”阿瓊·斯里尼瓦桑表示。
早在2016年，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便建立了一個全國性的實驗室網絡，以幫助醫院快速診斷這些感染并阻止它們傳播。
在2017年的前九個月里，該實驗室網絡檢驗了來自全國各地醫院、養老院和其他醫療設施的超過5770份具有高度耐藥性細菌的樣本。結果發現，其中，有四分之一樣本具有特殊的基因，能將它們的抗藥性擴散到其他細菌，讓它們同樣產生抗藥性。在十分之一的病例中，感染了這些病菌的人能將疾病傳染給醫院里那些健康的人（比如醫生或護士），這些人反過來又可以充當“沉默的”感染攜帶者，即使他們不生病也會將病菌傳染給其他人。
而且，“噩夢細菌”在老年人和慢性病患者中尤其致命。據Schuchat表示，多達50%的被感染者會死亡。
雖然這些細菌本身就很可怕，但在這份報告中討論的“不尋常”基因確實是“最糟糕的情況，”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健康安全中心的資深學者Amesh Adalja博士坦言。根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數據，每年約有200萬美國人感染抗生素耐藥性細菌，2.3萬人因此死亡。
“有些細菌基因比其他細菌更令人擔憂，更難以治療，”Adalja說。“這些基因潛伏在美國患者身上，并在醫院和醫療保健機構中傳播。”
許多研究人員擔心會出現“后抗生素時代“，即患者會死于曾經可治愈的感染。當人們患上諸如肺炎之類的傳染病時，抗生素不僅僅能挽救生命。它們也是接受手術和癌癥治療的患者的“安全網”，Schuchat表示。
而明尼蘇達大學傳染病研究與政策中心主任Michael Osterholm博士則將這個問題比作“緩慢移動的海嘯”。“這不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他說道。“我們看到在世界偏遠地區罕有這種耐藥性病例，但一兩年內，它就會無處不在了。”
撲滅“火花”
盡管數據確實令人擔憂，但是Schuchat稱，研究人員已經找到了積極的對策來確認、追蹤和控制這些病菌。而且研究表明，這些措施看起來已經有助于阻止耐藥性病菌的傳播。
這些措施包括快速確認某個設施內具有抗生素耐藥性的病菌；評估該設施在感染控制方面的漏洞；排查其他病人是否被“沉默”感染；與可能和受感染設施相互移送病人的同地區設施協調對策；繼續以上步驟直到具有抗生素耐藥性的細菌傳播得到控制。
前不久，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實驗室網絡幫助診斷了愛荷華州一所養老院中患有泌尿道感染的人攜帶耐藥性基因的細菌。隨后，公共衛生人員對30名其他養老院居民進行了測試，結果發現其中5人已被感染。
Schuchat表示，比如在照顧受感染病人時穿上防護衣并戴上手套，類似這樣的積極措施可以防止其他人患病。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也指出，根據數學模型計算，積極診斷并控制此類感染可以減少76%的感染病例。
主動出擊
范德堡大學醫學院預防醫學教授William Schaffner博士稱，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遏制并減緩噩夢細菌傳播的努力似乎正在起作用。實驗室“網絡正在以絕對高效的方式運行，”Schaffner說。“它正在非常精確地識別出問題，并與當地衛生部門和醫院工作人員采取適當的措施。”
美國傳染病學會主席Paul Auwaerter博士認為，維持這些實驗室至關重要。因為含有抗生素耐藥性“對于保持現代醫學諸多領域的進展極其重要。”在Osterholm看來，世界各國領導人需要采取更多的措施來預防抗生素耐藥性。
2016年，由英國政府和惠康基金會委托英國前財政部商務政務次官Jim O’Neill勛爵牽頭撰寫的《全球抗菌素耐藥回顧》報告發布。該報告呼吁在未來十年投資400億美元來解決這個問題。報告稱，全世界大約有70萬人死于抗生素耐藥性。如果不立即采取行動，到2050年，每年死亡人數可能會上升到1000萬。
細菌會自然進化，以抵抗曾“打擊過”它們的藥物。Osterholm解釋道，使用的藥物越多，這種情況發生的速度就會越快。
盡管開發新的抗生素能提供幫助，Osterholm表示，但更重要的是，世界各國應該更明智而審慎地使用抗生素。
如今，濫用抗生素的現象比比皆是。有時，即便患者不需要使用抗生素，醫生也會開這樣的處方藥。而在發展中國家，抗生素濫用的現象更嚴重，患者甚至可以直接在街上買到抗生素。此外，Osterholm還指出，抗生素還被廣泛用于農業。
與抗生素耐藥性的斗爭仍在繼續，Schuchat強調。“我們正努力搶在抗生素耐藥性病菌普遍傳播之前采取行動。”■